俄羅斯森林 (青銅時代)

我墮進一片灰白森林 尚未來得及驚慌 一片陌生的樹林 竟為我晃動起來,轉身 戴着六分疑惑,看 舊的時間被流動的時間攪拌成 浮游的碎片,如無數筆鋒 在凝視我 而痛裹在風衣內 正逐秒逐秒地生鏽

兔子下山

慾念總藏在暗處 血肉卻鮮明如斯 我不過是隻走失的兔子 也是兔子的魔術師 那個灰綠色的下午 有暗藍綠色的山 有淺灰白色的光 還有一對僅餘的黑色長手套 與自己私奔 噢魔術師 噢迷路的兔子 你 還想變出甚麼 我 還能變出甚麼 而衪 可否拿白手套交換我的黑手套

有霧的樹林

霧色重重的樹林裡 一個少女 穿起霧 一個女人 穿透霧 少女與女人 於重重霧色的樹林間 隱約穿梭 卻始終穿越不過畫布上的 一池霧林

俄羅斯森林 (白銀時代) 阿赫瑪托娃.憂傷

銀白色的森林 站立了三百個小時的女詩人 灰調子的空氣在擴散 哀傷沒有輪廓 如淌墨的筆觸 是樹靜靜凋謝的姿勢 是憂傷隱隱發芽的姿態 我隔着紙筆嘗試,保持距離 企圖看清局面,低頭 卻看到雙倍的傷痕 與淌淚的線條 向下 流 離

藍鳥

一隻藍鳥正在飛過 雪地不無潔白 棉被不無純白 舔一舔自己的左臂,小心地 像舔一舔折斷了的羽翼 摻一摻墨藍色的筆掃 反覆掃天擦地 來掩蓋最初被稀釋的一滴血 那個嚴冬空氣又厚又冷 一隻藍鳥凝滯於1984 晦暗的晨光躲在 詩人的背後

冬日的男孩

右下角是個最安全的角落 將小男孩放在那 將鬰悶與狐疑的眼神也擱在那 撒一地雪 撒一把光 還有冬日卑微的希望 將黑鳥佇候在北方的枯枝上 面朝西域 在畫架上築一個新世界 男孩在那不必長大 黑鳥在那得以永生

註︰《春風吹又生——何多苓藝術大展》在2020年11月6日至2021年3月21日期間,於澳門藝術博物館展出。詩中的標題同為畫作之名。

(原刊於《澳門日報》鏡海版,2021年1月20日)